是的，是那只蟋蟀，但我们更喜欢叫它蟋蟀。是哪一个？我不能肯定地说。虽然它没有名字，但我们习惯叫它“那一个”。姑且称之为我们从未谋面的一次。在对过去的执拗思考中，它吟唱着悲欢离合，吟唱着沧桑，或者默默坚持在土房的角落里排练。它不与我们相遇，长期共用一个屋顶，彼此相连，互不打扰却又保持着安静的联系。比养宠物还省力，不用洗澡，不用理发，不用排便，甚至不用准备一日三餐。我们之间，颇有点君子之交。我们互相隐瞒自己的痛苦，却把最好的给了对方。那年夏天，很欢快。每天它都很珍惜玩耍的机会，没有缺席。在乡村的夏夜，最重要的是所有噪音的声音。蟋蟀开始鸣叫，所有的声音齐声歌唱。角落里笼子里的大肚郭郭也跟着骚动起来。院子里的公鸡有时会忘记自己的身份然后叫几声，当地的狗也会趁机叫几声。沉闷的声像敲着架子鼓。整个深秋我都不孤独。当暑气渐消，风改变了方向，霜反复落在大地上，树叶放弃了枝头，乡村的歌声越来越稀少。天空中，写完“人”和“一”两个字的大雁，沉默不语，悄悄加紧了南下的脚步。猫偶尔低下头来再次博取宠爱，而蛐蛐却是一个真正的隐士，躲在烟火弥漫的屋子里，等着人们休息，弹着错误的曲子。一个熟悉的歌手从房间的角落里传来，发出铁玉轻轻碰撞的声音，就像儒者在月下舞剑。循着声音，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它的藏身之处。被子底下，火炕旁边，柴堆里，我和哥哥都找遍了，还是没有一点踪影。越是找不到，思念越深。如果探亲要在别人家住几天，每天晚上都睡不着，耳边只有单调寒冷的北风，真是折磨死人。回到老房子，翅膀的声音响起，却让我安心，睡着的速度也快了很多。多年以后，当我读到“蝉鸣令林静，音宫山更幽”这句话时，我感到无比亲切，仿佛这首诗是我亲手写的。在雪花纷飞的日子里，蛞蝓只是埋头吃东西，蟋蟀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，就在晚上唧唧喳喳。老房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只苍蝇很重，嗡嗡的声音很微弱，它放弃了起飞，选择慢慢爬行。凄凉的样子让人想举手拍打。院子里还躺着一只蜻蜓。中午阳光灿烂的时候，它时不时的转头，证明它还是一个活物。荒凉的局面才刚刚开始，渐深的季节会让鸣禽渐渐聚拢气息。只有蛐蛐生命力顽强，躲避着暴风雪，继续旋律优美、清凉地演奏。老房子里有很多爬行动物。蟑螂、臭虫等。都是不受欢迎的，见光就死。我们的人从不留情。但是乡下的孩子不肯拍郭果，邱果，把他们当艺人。蟋蟀让乡村的夜晚不那么寂寞，更有趣。村里的蟋蟀总是负责唱歌，从不参加打架。封建时代的昏君太搞笑了，只有蒲松龄的《促织》中人变成了蟋蟀。再说蛐蛐，像个抑郁但不改初衷的文士。他做的每一个音符都随着观察世界的所得在我耳边响起，然后飘向遥远的记忆。“那是你记忆中的蛐蛐/在我记忆中的蛐蛐/唱出童年的惊喜/唱出中年的孤独/想着刻竹做笼/想着呼唤灯与篱落……”流沙河关于蛐蛐的诗是多么熟悉。我沉思着这首诗，想起了蟋蟀，它的死与隆冬时节乡村的一场婚礼有关。邻居结婚那天，我借了我的灶具，烧了一整天的干柴。房间里充满了烟。火炕很热，可以煮土豆。午夜时分，它还没有开始唱歌。我们发现它一动不动地躺在窗台的角落里，竖起翅膀，保持

外面天寒地冻的时候，我用镐头挖了一个10厘米的洞，为蟋蟀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葬礼。异乡的一个夜晚，蟋蟀突然唱起了歌。估计是买菜的时候带进屋的。我和妻子温柔地规劝孩子抓住他，让他安静地听蛐蛐独奏。也许若干年后，他会怀念在旧居听蟋蟀的声音。摘自：2022年4月8日《河北日报》